【狼梦女】拜谒6•思念
狼没有立刻寻找通往苇名之底的路，而是为之后的战斗做着准备。
期间他和阿森又见过几次，久而久之，来找阿森，似乎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。
狼每次见阿森都会带些东西，有时是歪嘴的葫芦，有时是外面捡到的药丸。
送完东西他经常留下来，询问阿森的伤势，两人就像相识已久的朋友那样相处。
狼的佛糖和神之飞雪越来越多，慢慢地，阿森也没东西可给了。
今天狼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。
“忍者大人，这是？”
“九郎少主给你的。”狼说。
“给我的么。”阿森打开袋子，微愣。
里面是大小不一的糖。
“嗯。”狼说道，“从相遇的那天开始，他就想送给你。只是没有原料。”
“我在仙峰寺收集到许多做糖的原料。”狼抬起手，将她双手捧着的糖袋往里推推，“尝尝。”
期间不免会触碰到阿森的手。
被碰到的手指微动，阿森略微走神，
她掩饰般地眨眨眼：“好。”阿森莞尔，拿出一颗，放进嘴里，陌生而熟悉的甜味逐渐散开。
实际上，阿森没有喜欢吃的东西。
在主城生活虽然有人照拂，但她毕竟孤身一人，生活算不上太好。
这些年她吃的食物，基本都是放盐的清水煮菜，为了补充身体所需养分，她经常绞尽脑汁地吃下各种难吃的东西，而现在就连盐也不够了。
所以就连甜味，她也早就忘记。
但现在……
这颗糖真甜，她很久没尝到这种味道了。
从前放学，她偶尔顺路买一盒水果味的软糖，如果里面讨厌的味道太多，她会随手送给别人。
而这种味道，在此时已经变为一种奢侈。
这么多年，她的父母还好么？
那时阿森家庭和睦，成绩优异，未来的一切都规划得十分完美。
只可惜天不遂人愿，她意外来到了这个世界。
她离开后，父母生活得怎样？
在原来的世界，阿森是死去，还是被另一种存在所代替？如果她死去，妈妈爸爸会是多么悲伤。
她还能不能再回到现实？会不会，今后一辈子，她都无法再见到他们？
她陷入沉默。
突然好想他们啊……
仅仅是这一小会儿的思念，她的眼前就逐渐模糊。
阿森不知道自己在哭。
她只是目光放空，鼻尖泛红，眼泪积攒在眼眶，随着她颤颤巍巍的眨眼，最终滴滴答答掉落。
她的眼睫缀着细小泪珠，这让狼想起春日樱花枝头的水露。
狼没有说“不要哭”，因为他清楚，伤心时，哭泣是最好的宣泄。
他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一旁，看着阿森不吵不闹地陷入往事。
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，但他依旧理不清心绪，如从前那样，自然而然地面对她，狼做不到了。
每一次阿森向他笑，狼的内心都难以形容。
阿森明明还活着啊……
佛前拜谒之所见，一定是错误的记忆吧？
狼不自觉地伸出手，轻轻用手指碰她的眼泪。
狼指尖的温度，令阿森从回忆里清醒。她带着泪痕抬头，迷茫道：“忍者大人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狼动作缓慢地收手，指尖带着她的眼泪。
他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。
意识到自己在哭，阿森用袖子擦了擦，抱歉道：“对不起忍者大人，我自己也没注意。我只是……有些想家了。”
她不愿回忆这些，因为她根本找不到回家的方法，这样做只是徒增失望，不如不想。
“我可以问你，为什么哭么？”他也想了解她。
刚才的样子，是阿森从未表现过的。
“只是想家而已，”阿森笑了笑，“以前经常吃糖，但并没有珍惜，现在再想尝到，已经是奢侈了。”
狼并不知道阿森的来历，只知道她从前是平田家的侍女。但既然能经常吃糖，还能养出这样白净而不枯瘦的面容，那她一定是什么大家族的贵女。
只是，为什么她会流落在此？
“忍者大人，不要再谈论我了，我实在耽误事情，”阿森深呼吸，说道，“少主最近怎么样？”
天守阁附近有大人物住着，还有寄鹰众守卫，除非永真大人带路，否则她很难登上天守阁上层。
“他最近很开心，有了食材之后，一直都在做点心。”狼据实回答，“永真也在旁边。”
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，但只要听到是狼说出来的，阿森的心情会极为放松。她放心道：“这样么，那就好，少主开心最重要。谢谢忍者大人。”
“不必言谢。”狼说。
“忍者大人。”阿森谈话间，注意到狼的衣服。
“怎么了。”
阿森摸摸他的衣襟：“这里又破了。”
阿森的触碰透过衣服传到胸口，狼忍住后退的脚步：“……是手里剑。”
这段时间他去过几趟仙峰寺，侧身躲闪乱波众时划破的。
狼说：“还能穿。”
“那就不必脱下来了，”阿森找出针线，“忍者大人，可以这样站着缝吗。”
“好。”他除了答应，似乎没别的选择。
狼比阿森高许多，为了不出错，她轻踮脚，脸靠得略近，呼出去的气息会从狼的身上返回来，热热的。
她一针一线地动作，十分认真。
阿森这些年都是自己缝衣服，因此她的针脚细密，几乎看不出缝补的痕迹。
越往后，出于对缝补细致的要求，她的身体靠在了狼的身上，以便减少体力的消耗。
感受到胸口阿森的依靠，狼面色平常，身体却格外紧绷。
他的身体长久处在杀戮当中，与人的接触，更多是警戒地战斗。而阿森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贴着他，带着稍许温和的气息，与冰冷的兵器不同，她的依靠是软的。
但再怎样，换作从前，他一定会后退躲开。
——从前？
从前从前。
为什么。狼忽然发觉，自己为何会跟从前比较？
他想要发呆转移注意，可是低头就能看到阿森的黑发。
狼离得她很近，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糖味。胸口被阿森靠近的地方，也在随着阿森的呼吸，微微发热。
狼的注意不但没转移，反而此刻，他的眼里都是她了。
阿森时不时拉开距离，仔细观察有没有缝歪。
狼的目光也随她而移动，每次都能看到阿森青涩的脸庞。
她一会儿皱眉，一会儿抿嘴，一会儿又微微而笑。
阿森皱眉时，另一边皱眉的幅度会稍微大一点点；她的睫毛很长，挂上水珠会很好看；认真做事时，她的脸颊会泛出淡淡的粉色。
她真年轻，真小。狼心想。
“忍者大人，现在好了。”如果现在回家，妈妈一定会惊讶她的缝补水平。
狼没说话。
“忍者大人？”
阿森抬头，再次看到狼那种叫她无法言说的眼神。
狼真的很奇怪。
从他找到馨香水莲开始，他就时不时用这样的目光看她。在那之后，是不是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？
狼回神。
“……”他沉默片刻，犹豫问道，“好吃吗。”
“嗯？”阿森对这句话感到猝不及防。
“九郎大人给的糖，你喜欢吗。”
阿森奇怪道：“嗯。当然。”
狼又问：“但你只吃了一块。”阿森看起来并不喜欢。
“因为糖现在很珍贵，所以我舍不得吃。”阿森没猜出狼的心思，仅仅是实话实说。
来的路上，狼想象着，阿森尝到糖之后会很开心，然后会抬起头，用明净的双眼满带欢喜地对他说一句“谢谢少主，谢谢忍者大人”。
可事与愿违，阿森不仅没笑，反而哭了。
狼不想看到阿森哭。
到底怎么做，才能让她开心起来？
她没有喜欢吃的东西，也没有其他渴望的，她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，随时可以脱身而去。
——就连作为生命的存在，她都是那样不明不白。
三年前他和她同处于一个时空，却互不相识，哪怕追究阿森死去的原因，狼也只能从回忆中，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细节。
如果，他们早一点相识，事情是否不会如现在这样？
……
狼很快便找到通往苇名之底的道路。
“那么，狼，去吧。”九郎叮嘱，“一定要保护好自己。”
“是，九郎大人，”狼半跪道。
在前往苇名之底前，他想再见阿森一次。
九郎忽然说：“狼啊。”
狼转身：“九郎大人？”
九郎说：“不知是不是错觉，最近，你开心了很多。”他也说不出原因，但就是这样感觉。
“开，心？”狼疑惑，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。
“对，好像情绪更加丰富了，”九郎又对永真说，“永真，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？”
“是这样。”永真笑笑，说道，“狼阁下，似乎也有了更多挂念的人。”
挂念……的人么。
除了九郎，狼心里浮现的，竟是阿森朝他笑的模样。
狼哑然：“……”
他也觉得自己，越来越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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嘿嘿嘿🤤🤤阿森在思念家人，狼狼你在思念谁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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